老年废材,毫无文力……【跪倒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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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带回江南的晏怀轩有模有样的开始了陪读生涯。
一切似与十年前的日子无甚差别。
那女子说的“变数”,到底是哪件事?晏怀轩去取杨远山落在屋中的大氅,回来路上,满心都是这件事情。
神游的后果就是在回廊上不小心撞上了还是少年的杨远山。
他连忙停了脚步,远山后退一小步,疑道:“出了什么事?你看着魂不守舍的。”
晏怀轩:“没什么。”他注意到远山的面颊上有一道细小的划伤。
变数会不会是自己主动促成的呢?
过去的光阴里,他总是恪守距离的那一个。
晏怀轩深吸口气,轻轻拂过他面颊上的划伤:“怎么伤着了?”
杨远山倒退一大步,更狐疑地看着他,留他尴尬的举着手在原地。
“你……?今日你好似有些奇怪。”
晏怀轩:“……”
杨远山转了个身又转回来:“以后别……这么突然,我不太喜欢。”
晏怀轩:“……是。”
杨远山一脸若有所思的走了。
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,晏怀轩身边突然响起了叶娘子的声音,他竟没有察觉她来了。
“哎呀,看来你不仅没拉近关系,还惹人讨厌了。”她笑得很灿烂,堪称幸灾乐祸。
晏怀轩漠然地看她:“娘子幸灾乐祸的样子,真叫我想和娘子过几招。”可惜现下还要听她的。
叶娘子扫了一眼他现在十四五岁的身形,笑容愈发明媚:“以你现在的身型,相信我,你不会想真的和我来几招的。”说罢她再次化烟而去,又一次不给人反驳机会。
晏怀轩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:回到现世之后一定找你‘过几招’。
可‘变数’究竟是什么呢?
那之后的几日他听从了远山的话,没再有出格之举。只是角角落落都被他转了一遍。
当他又一次‘巡察’后院的时候,听见了竹板声声到肉的声音。他站在月门外看,被罚的是杨远山身边的小厮,玄生。
可杨远山一早就和父亲出门去了。
他本不想妄动,将要离去时脚下一顿。他忽然记起,当年见过分毫不差的场景,只是当时是真的谨小慎微,甚至没有走近多看一眼。
晏怀轩走过去: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动手的见了他连忙住手,和他控诉:”玄生这小子,让他晒点书画都晒不好,你看都弄湿了,还想藏匿,要不是他告知,小郎君归来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!”他指指旁边另一个小厮。
晏怀轩瞥了他一眼,依稀记得这位从前常与玄生不对盘。
他捏着卷轴看了一会,水迹道道分明,心道:是要多马虎才能在艳阳天泼成这样?
分明是故意洒的水。
太蠢了吧……
晏怀轩示意玄生起来抱着那些水迹不多的书卷,自己把难以挽回的捡起来:“这些还不算严重,重新晒干便可。”
那二人道:“就这么饶了他吗?”
晏怀轩对玄生道:“小郎君的书你晒坏了,等他回来你自己去领罚。这儿人太多,你把这些书卷抱到我那里去晒着,我那什么人都没有。”
他声气冷淡:“若真是他的过失,也用不着你们来私下处罚?”晏怀轩比同龄人高一截,平日中也很有气势,总是比较有威慑力一些。
“晏怀轩,你少仗着小郎君纵容你就多管闲事。”
晏怀轩头也不回:“那你也去告发我吧。”
走在回他那里的路上,一直没作声的玄生忽然道:“我没有,是他、他诬陷我!”
晏怀轩停下,听他解释:“我、我内急去出恭,回来这些卷子全都沾了水……”
“为何诬陷你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或许是因为我们积怨已深。”
“积怨?”
“我无父无母,从前他们没少拿这个笑话我,我那时候气不过揍了他们一顿,也被告到了主人面前,所幸老主人并没有问罪于我。”
晏怀轩带着他拐到自己房前,有一片不小的空地:“难怪屋里管饮食的这么巧能碰到你在院外把书‘淋坏’了,还能抓住你要隐瞒此事,真巧。”
他把书卷仔细铺好:“玄生,你自己去和小郎君讲清,他是明理之人。”
玄生点点头,很是感激。
晏怀轩没再说话,继续摆书。
时隔久远,他自己的记忆也模糊了,只记得多年前的玄生似乎是被打了一顿不得再跟着少主人,后来也就渐渐的没了他的音讯,或许,是早被赶出去了。
夜里他见到远山的时候,远山问他:“是你拦的他们?”
“是。”
杨远山笑了笑:“没想到连我的小厮之间也有这些……争斗。我已经查清,是那人有意构陷。”
“那人如何处置?”
“赶出去了,我可不想看这些事情。”杨远山侧着头看他,“那人走前还在说你,说我过分相信你了,由得你一个小厮胡来。”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。
“可我其实没把你当小厮过。”杨远山笑意渐止,“我当你是我的一位好友,所以在我这里,我从没把你当下人管束过,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而已。”
晏怀轩望着远山,他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十余年前的杨远山,那时候的他不会这么说话。
那现下和我交谈的,是你游离在外的魂念吗?
他最终没有问出口。
叶娘子思虑许久,不甘不愿的投子认负。
对面衣着精致的男子无奈的笑笑,伸手把满盘的棋子一个个收起来。
“这么多年,棋艺一如既往啊。”
“闭嘴。”她起身去瞧沉睡中的晏怀轩,那男子收好棋子后也凑了过来。
“真有这等奇异之物吗?”男子很好奇。
叶娘子沉默片刻:“或许,黄粱一梦而已。”
男子一时无言,她总是这样,不肯好好说话。片刻他道:“马车在外边,如你所说,没带别人,我自己赶的车。你要去哪里?”
叶娘子道:“好,那就烦你把他扛车里吧,我相信对你是绰绰有余。”
男子:“……他真的不会醒吗?”
“用了此物,想醒也不容易呢。”
他认命地去把晏怀轩背起来,刚把人放进宽敞的马车里,正感慨自己气力犹盛,身后传来一声:“让开!让开!”他一闪身,叶娘子扛着那分量可观的盾刀迎面而来,“嘭”地一声落在马车车门前。
他过去帮着收起刀盾,叶娘子在马车旁怨念:“我再也不想,扛第三次了,苍云堡的武器,可真够沉的。”
男子坐在车前拉起缰绳,叶娘子也坐到车前,戴上了自己的帷帽。
“到底去哪?”
“扬州码头。”
恍惚间又是一个春夜,窗外月色温柔,吹面不寒的微风拂过屋中,留下了门外竹叶清淡的气味。远山在读一卷诗三百,深夜里难免困倦,就这样不知不觉伏在案上睡着了。
晏怀轩去取来外衣盖在杨远山身上,在他身边坐下,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他的睡颜。
远山渐渐长起来了,一种隐晦的锋芒在缓慢取代他稚嫩柔软的轮廓,那是现在的杨远山的样貌。
晏怀轩忽然想要叹气,远山的确是个有锋芒的人,那种锋利隐匿在他清隽雅正的表象下,却又无处不在。
除了在晏怀轩的面前。
案上的灯有些暗了,他起身去添灯油,身后的杨远山眉头一动,稍稍睁开了眼睛。
杨远山知道,他确是有事瞒着他。尽管这些年接近于无话不谈,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的。
从他一时好心捡人回来开始,他就一直有这种微妙的感觉。
这个人和同龄的少年都不一样,他总比旁人稳重可靠,思虑也比旁人深,有时总觉得他不是在正当年少轻狂的年纪。而最让他不解的,是他的眼神。
他总是在注视他的,即便不需要他陪伴的时候,他似乎也在时刻注意着杨远山。但又绝非小厮看主人的眼神,那眼神里复杂的情绪是这个年纪的杨远山看不懂的,他只知道没有恶意,而已。
他也不是没有私下查过,毫无痕迹可寻。
他太谨慎了。
唉。
他决定直接‘醒’来,晏怀轩听见身后的动静回首,昏黄灯火里,他发觉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少年已经开始有了青年的身形。
这英俊面目,莫名的陌生,却又熟悉。
灯火晃动间 ,杨远山知道晏怀轩在看他,那是很温柔又忧虑的眼神。
他有些愣住了,静默的书房里,他听见了自己有一点点急促的呼吸声。
晏怀轩见他一直神游天外,走上前问:“累了?”
“啊,无事无事。”他的小郎君突然起身,“真的无事,我只是……乏了,就寝去了。”他走到门边又回身对要跟上的晏怀轩说:“你也早些歇息吧,不必跟着我了。”说罢几乎有些匆忙地离开了。
他甚至没敢直视晏怀轩充满疑问的眼神。
杨揽月本在听万花弟子讲远山的病症,兀地就有随从匆匆来报有人要来拜访。她问是何人来访,随从却说不出来,只呈上了一把剑,看着像一对中的一把。
花枝绕剑,清光似霜雪。
她立即就想起来了,惊喜地迎出去,和道长不期而遇。
他俩一起往外走,大门外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,她手上还拿着另一把剑。见杨揽月出来,她摘下了帷帽,是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。
杨揽月喜笑颜开,领着叶娘子要往里走,叶娘子眨眨眼:“稍待,外头渡口上泊着艘船,可否,找两个人去把上面还没醒的那位抬下来?”她口中是询问,眼睛却看着一旁伫立的道士。
道长非常冷漠地回看,径直捎上旁边杨揽月的随从往外走。
叶娘子目送他出去,转身对杨揽月道:“我来是有事相问。”